記憶的沼澤 文化散論《諜債》:記憶的沼澤以色列電影《諜債》,又名《遲暮的追殺》,按照我們習慣的分類,這似乎是一部諜戰片,但看過電影之后,我不得不重新確認它。在我看來,所謂的諜戰,只不過這部電影的外在形式,它的核心絕對不是一波三折的懸疑情節和不斷翻轉的故事,而是“記憶”以及人們對待記憶的態度。二戰,集中營,大屠殺,戰后的心靈重塑,這些苦難,不是一個民族的專利,而是屬于整個人類。所有的人都有一個關于這段歷史的記憶,集體的,個人的。而這些記憶,有的已成為常識性的資料,而有的還深藏在時間的皺褶里,需要當事人和后人一點點打撈出來,讓真相浮現。瑞秋的女兒說,這部作品,不是虛構的故事,而是自己母親的親身經歷,她為自己的母親曾經親手殺死納粹醫生而驕傲。接著,是熱情的賓客們精心準備的朗誦會。人們特意打開瑞秋槍殺納粹醫生的那一章,請瑞秋朗誦。大廳內燈火輝煌,眾星捧月,瑞秋端坐中央,打開書頁,仿佛也打開了那個緊張而又莊嚴的歷史時刻。然而,我們看到,瑞秋在朗誦的時候,并沒有英雄回憶昔日榮光時的激動與坦然,相反,她的臉上寫滿了令人不解的憂慮與不安。酒會開始,瑞秋的女兒和客人開懷暢飲,而瑞秋卻一個人走到外面,抽起了香煙。然后,瑞秋的丈夫史蒂芬出現,遞給她一個文件袋,文件袋里有一張照片,那張照片就是被瑞秋殺死的醫生。史蒂芬告訴瑞秋,這個人還活著。至此,瑞秋的憂慮與不安便有了注解,她昔日的榮耀,是被改寫的記憶;她當下的名聲,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于是,瑞秋不得不直面或許早已斑駁不堪的記憶,不得不再次回到故事的原點,為當下的一切埋單1964年,三個年輕的以色列特工瑞秋、大衛和史蒂芬——一女兩男——來到東柏林,他們此行的目的,是尋找曾經以科學之名在集中營里虐殺過千千萬萬猶太人的醫生比克瑙,然后把他抓回以色列接受審判。三個人分工明確,史蒂芬負責與上線聯絡和搜集情報,大衛和瑞秋扮成夫妻負責接近比克瑙醫生。三個互不相識的年輕人因為同一個目標聚到了一起,性別不同,性格上有差異,再加上特殊的使命,這本身就構成了強烈的戲劇沖突。大衛沉默,但敏感而細膩;史蒂芬熱情,但虛榮而冷酷;而瑞秋,則是敏感、脆弱、高傲兼而有之。這樣的性格組合,注定會擦出故事的火花。三個人一起制定抓捕計劃和設計撤退路線的時候,他們沒有分歧,但在對待情感上,他們截然不同。隨著時間的推移,瑞秋和大衛彼此有了好感,然而,當瑞秋向大衛表白的時候,大衛卻莫名其妙地躲開了。瑞秋傷心欲絕,這也讓同樣喜歡瑞秋的史蒂芬有了可乘之機。企業宣傳片制作最后,三個人,大衛落落寡歡,瑞秋欲說還休,而史蒂芬卻抱得美人歸。可以這樣說,特殊背景下的特殊的情感糾葛,讓三人的特殊任務也充滿了特殊的味道當然,這三個人是特工,他們都有超越常人的自制力,所以,情感的糾葛不會影響任務的執行。比克瑙出現了,但此時的他已不是原來的殺人惡魔,而是一家私人診所的醫生。在瑞秋假扮的“病人”面前,這位醫生親切、隨和、BBC生命 Life全10集 英語中文字幕 1080P高清紀錄片,細心而又體貼,甚至還有那么點詼諧。在例行檢查的過程中,他們漫無邊際地閑聊,聊音樂,聊家庭,聊對一座城市的印象,就像一個父親和孩子,像一個經驗豐富的醫生對待他脆弱的病人。有那么一段時間,我甚至一度懷疑,這個儒雅而又博學的醫生是不是瑞秋他們要找的比克瑙,他們的信息是否有誤。然而,印象只能是印象,真相無法改變。經過他們深入的調查、對比與核實,他們終于確定,網絡廣告的個性要素分析論文,這個看似與常人無異的醫生,就是當年讓猶太人談之色變的魔鬼比克瑙最后一次檢查,其實也就是瑞秋他們實施計劃的時刻。像往常一樣,比克瑙還在嘗試和瑞秋聊家庭,聊生育,聊她的身體狀況和未來。然而,瑞秋突然提到了猶太人,提到了集中營,提到了比克瑙在集中營里犯下的罪惡。瑞秋的聲音并沒有提高,但對于比克瑙來說,這些話無異于霹靂驚雷。他想站起來,但已被瑞秋的雙腿緊緊鎖住;他想喊,但瑞秋的麻醉針已扎進了他的脖子。然后,一直在附近竊聽的大衛和史蒂芬裝扮的醫護人員到來,把比克瑙抬上了“救護車”。整個過程,環環相扣,不露痕跡,處處體現出這三個特工沉穩、敏捷的職業素養。然而,在由東柏林轉移到西柏林的途中,因為麻醉劑的問題,比克瑙突然清醒,他們被蘇聯士兵發現了。而此時,瑞秋正在和車站上的士兵周旋。如果大衛和史蒂芬帶比克瑙迅速離開,他們還有時間。可大衛不想放棄瑞秋,在他心中,他們三個是一個整體,他們應該共進退。激烈的槍戰過后,他們終于帶著比克瑙回到了住處,卻也錯過去西柏林的最佳時機。他們不得不在那所房子里等待上面的指令,也等待他們不可預測的命運如果按照電影貼出的標簽,這一段可以說完成得極為漂亮。有扣人心弦的節奏,也有峰回路轉的驚喜;有飽滿多汁的細節,也有激發想象的留白。但接下來的劇情,則似乎有點偏離這個軌道,而是朝向人性、心理學的方向逆轉。就我個人而言,上面的情節雖然也有觀影時的快感,但我最感興趣的還是后面這部分。相對而言,這一段戲的速度顯得緩慢,情節也多有重復,但它的張力與沖突不在表面,而在人物的內心。可以這樣說,這是電影從外向內的重要轉折,是電影主題繼續深入的必要前提。因為,如果沒有這個“偶然”,那么,幾乎所有的故事都會表現出流水賬一樣的平鋪直敘,缺少檢驗人物心理與品質的節點與契機。《諜債》里的“偶然”,也是如此。如果沒有這個“偶然”,那么,三位年輕的特工在順利完成任務后,影視圈潛規則令人發涼 戲說官場潛,將有可能以驕傲的面容回到他們的祖國,接受同胞們的鮮花與掌聲,以大致相同的心情迎接他們的未來。所以,必須有這個“偶然”,有這個計劃之外的突發事件來打破這種生活倫理的平衡,讓主人公復雜的內心世界,隱秘的人性,卑微與掙扎,忠誠與背叛,集中在這個特殊的時刻,以藝術的形式呈現出來瑞秋、大衛和史蒂芬必須直面“偶然”,是他們的宿命,他們將以這個“偶然”為起點,重新審視自身的靈魂。在這段難熬的日子里,三個人輪流看管比克瑙。而三個人的精神氣質也在與比克瑙單獨相處的時候表現得淋漓極致。從車站逃出來,史蒂芬就一直在埋怨,埋怨瑞秋,埋怨不負責的美國人,也埋怨遲遲沒有反應的上線。應該說,作為此次活動的負責人,他的表現讓人失望。然而,面對比克瑙,他卻是一個極為稱職的看守,他冷酷無情,絕不和比克瑙有任何意義上的交流。而大衛和瑞秋則表現出人的憤怒與疑問。從某種意義上說,比克瑙不僅僅是一個醫生,還是一個高明的心理學家,他讀懂了三個人的區別。所以,在史蒂芬負責他的時候,他絕對安靜;而在瑞秋和大衛看管他的時候,他卻一直在試探和挑釁。他對大衛和瑞秋說,猶太人不會殺人,只會選擇怎樣去死;他說猶太人太自私,只會考慮自身的安危,所以,才會有四個黨衛軍壓著幾千猶太人走向毒氣室的可能。瑞秋和大衛終于被激怒了,他們以不同的方式還擊了這個罪不容誅的劊子手應該說,比克瑙的選擇成功了,他以大衛和瑞秋作為突破口而不是史蒂芬,是因為他感受到了這兩個人身上散發出來的痛感與悲憫。他們是敵人,但瑞秋和大衛卻一直糾結眼前這個有著普通人的面孔與感受的人,為什么會做出那樣令人發指的暴行。除了抓住這個惡魔,他們還有更深層的人性追問。所以,他們無法做到視比克瑙為無物,而是始終想弄明白生命的秘密。也正是因為他們有了這樣的心理訴求,他們才無法做到心如止水,才更容易受傷和憤怒,才會在比克瑙的試探與挑釁中因執著于自身的感受而疏于防范。結果比克瑙逃走了,在打傷瑞秋之后逃走了。按照我們的理解,從人格上,瑞秋和大衛比史蒂芬要高尚,可偏偏是高尚者出現了問題。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話題,看似復雜,其實也簡單。因為,瑞秋和大衛還沒有完全變成如史蒂芬一樣的機器,他們還有人豐富的情感和心靈訴求,所以,也就有人的偏執和弱點又一個偶然,又一次考驗心靈的選擇。瑞秋自責,史蒂芬抱怨,大衛想繼續追查。但最后,還是“理性”的史蒂芬做出了現實的決定——比克瑙在試圖逃跑的時候,瑞秋及時發現并開槍打死了他。不管是出于什么樣的考慮,瑞秋和大衛最終同意了史蒂芬的建議。于是,三個人回國,接受以色列英雄般的禮遇與贊美。這就是瑞秋的記憶,在接到比克瑙還活著的消息之前,它以傳奇的方式流傳著,以女兒著作的方式存在著。而接到這個消息之后,這個記憶則成了騙局,成了瑞秋的恥辱,成了她必須重新選擇以什么樣的姿態面對歷史與當下的動力電影的后半部分,則是緊扣電影名字的第二個字“債”來展開。在世人面前,三個人依然是英雄。但在當事人心中,昔日的榮光卻已是一種羞恥、一種債,他們必須做出決定,是繼續封存已被涂上金光的往事,還是重新改寫記憶,讓它從虛幻中走出來,接近真相。這是他們人生的第二個起點事實上,大衛早已做出了選擇。在史蒂芬、瑞秋夫婦或真或假地享受成功的生活之時,他一個人悄然離開了以色列,到世界各地尋找從他們手中逃走的比克瑙。經過30多年的堅持,他終于獲得了比克瑙在烏克蘭一家療養院的消息。然而,他不想破壞瑞秋現在的生活,而自己又無法繼續忍受這種欺騙的人生,于是,他選擇了自殺。也許有人會問,大衛為什么要選擇自殺而不是獨自一人去刺殺比克瑙?他是不是太過軟弱?而在我看來,這恰恰是大衛深愛瑞秋的表現。因為,大衛清楚,如果在瑞秋不知情的情況下,在烏克蘭療養院殺死比克瑙,這個人的身份就會真相大白。更何況,一名記者也已經初步掌握了比克瑙的一些情況,正在追蹤調查。所以,大衛自殺,一方面是自責;另一方面,也是以極端的方式提醒瑞秋:事情已迫在眉睫,必須及時做出回應。更重要的是,是繼續這樣尷尬的狀態,還是做最后的了斷,對瑞秋,大衛不想強迫,只有尊重說到這里,不得不重新回到1964年。面對三個人的情感糾葛,可能有人會質疑大衛的態度,明明愛著對方,為什么不能表達,為什么要壓抑自己的情感?但我理解他,理解所有親人都已死在納粹屠刀下的幸存者的心靈,理解他在執行任務時的感受。他不是不能愛,而是害怕愛。因為,他不敢確定這愛的溫度,不敢確定這愛的長度。他太害怕失去,所以,在沒有做好準備、沒有能力保護它、珍藏它的背景下,他寧愿躲避,寧愿為此承受所有的誤解。正如艾薩克.辛格的小說《湖畔女郎》中的青年男女,他們的愛似乎總是在錯位中展開,在錯位中結束。為了愛,一個刻意隱瞞自己猶太人的身份,為了愛,一個必須要找到和自己有過同樣經歷的猶太人,結果,相愛的人擦肩而過,抱憾終身。這就是猶太人的愛和生存哲學,隱忍而又苦澀。而電影中的大衛,恰恰背負著這沉重的十字架。這是大衛的不幸。但從另一種意義上說,這也是大衛的深沉。他以沉默的方式回應愛,以沉默的方式擔當責任,以沉默的方式保護自己深愛的人,以沉默的方式完成了自身的救贖應該說,面對這個讓人猝不及防的人生突變,瑞秋最初是彷徨的。畢竟,她已年老,沒有了年輕時的激情和身手;畢竟,這么多年,她已經慢慢習慣了逃避記憶,慢慢習慣了這種虛幻的成功。史蒂芬雖然是她丈夫,但他們的關系名存實亡,把他們連在一起的,是他們共有的記憶,還有他們的女兒。公司宣傳片拍攝然而,大衛的自殺,讓她真正意識到,這個虛幻的成功,是他們三人共同的債務,為了愛人,為了自己的良心,也為了他們一生的尊嚴,她必須再次上路,必須完成他們沒有完成的使命(這里有必要提一下,1997年的史蒂芬雖然是成功的老板,但他已永遠坐在輪椅上)。于是,像三十年前一樣,瑞秋再次踏上了征途。不同的是,這一次,她沒有同伴,只有她自己;她不僅有沉重的使命,更有沉甸甸的記憶接下來的情節,則沒有了之前的波折與逆轉,瑞秋在療養院發現了比克瑙,并最終刺死了這個又在人間茍活了30多年的劊子手。最后的鏡頭,鮮血之中,瑞秋倒在了車站。此時的鮮血,紅得耀眼。因為,這既是使命完成的標志,也是瑞秋靈魂涅槃的象征。30多年的債還清了,30多年的恥辱刷清了,30多年的懺悔終結了。那一刻,被虛榮、卑怯竄改的記憶重新回到1964年。它沒有污濁的物欲,企業宣傳片制作沒有虛幻的榮光;而是重新散發出純凈的使命感、道德感以及尊嚴感。至此,記憶從終點再次回到起點,它雖然破碎,但已洗滌塵埃可以這樣說,這是一部記憶與救贖相互交織、相互打開的電影。通過記憶,一個人的歷史被打開;借助記憶,一個人不得不重新拷問靈魂。然而,記憶并非都指向真相,許多時候,記憶被刻意修改。而這修改的記憶,必然帶著靈魂的懺悔與救贖,連著過去與當下的人生態度。電影之所以從1997年開始,而不是從故事的原點1964年開始,一方面是為了懸念的設置,另一面,也是著力打造“記憶”這個基本元素。因為,只有有了足夠的時間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