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的琴導演觀眾四人談時間:2011年4月29日,地點:中國電影資料館會議室對話者:張猛(《鋼的琴》編導)石川(上海大學影視學院教授)皇甫宜川(中國電影資料館研究員)蒲劍(中國傳媒大學副教授)一、緣起張猛(以下簡稱張):我們在東北長大的孩子,對工業時代有特別深的情結,在初中或者高中時代,整個城市感覺灰蒙蒙的,那些工業都還在。但是現在,建設的步伐越來越快,整個鐵西一點煙都不冒了,但是建筑、房地產,整個的都吞噬了過去。我那時候騎個自行車天天在鐵西晃。在遼鋼附近,遼鋼就是遼寧鋼鐵廠,是最早倒閉的一個。整個遼鋼就廢棄了,很大,像個城市,周邊有很多人。廢棄工廠的特別像動物世界里邊,一頭牛被弄死了,然后會有很多野獸來吃,這個工廠就這樣一點點被蠶食。人們都到那邊去撿廢鋼鐵。我一直都還活在那個年代里,現在這個年代讓我有點惶恐,不如那會兒有序。《鋼的琴》,最開始是因為想緬懷那個時代的東北。那個時代的人沒有現在這種人的浮躁,也沒有太多物欲,反倒特別平靜。最開始我做《鋼的琴》劇本的時候,是因為我在鐵嶺有一個姑姑,姑姑家在鋼鐵廠附近,讓我去幫他裝修一個服裝店店面,因為我是學美術的,干這個還行。那會兒是1999年。裝修需要木料,我們就到鐵嶺一個民間藝術團,發現里邊還留了一架鋼琴。那鋼琴挺有意思,是自己做的,是他們當年樣板戲學習班做的一架鋼琴張:真手工做的,表面都已經裂了,按下去一個鍵,影視視頻制作就彈起不來了,只能響一次。當時特別興奮,這比裝修有勁多了。我把這事跟我父親講,我父親是在鐵嶺的民間藝術團工作,他告訴我這就是當年他們做的。也是因為這次裝修,我們要去鐵嶺一個鋼材市場,里面基本都是下崗工人在經營。最初政府要給他們補貼,但他們不要,說要錢的話,一會兒就花完了。遲播三年的央視紀錄片。他們就要機床,能加工點小東西賣錢。。我要加工一樣東西,就從這家到那家,再到那家,企業宣傳片制作這些工人個個都很牛,什么都能做。我就把自己看到的那架鋼琴和這些工人聯系到一起的想法蒲劍(以下簡稱蒲):我看過一個新聞,有一個孩子要練琴,沒有錢買,蒙古族呼麥申報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ZT父親就真給孩子做了一架琴,后來孩子還真彈出成績了。這架琴被一個博物館收藏了。我還以為你是根據那個故事創作的張:沒有,靈感來自于鐵嶺。鐵嶺人挺有意思,有自己做汽車的,有自己做做飛機的,好多,那里的老百姓人都愿意做東西石川(以下簡稱石):這跟五六十年代提倡的生活觀、城鎮規劃突破指導方案,價值觀有關系,就是艱苦奮斗、自力更生,改變一窮二白的面貌。那時的工人,特別一些高級技工,手藝非常好,什么都能造。現在社會分工細了,服務業發達了,花點錢,什么都能買到,自力更生能力就退化了。六七十年代的國營工廠,在今天市場和資本的沖擊下早已變成了廢墟。就像片子開頭,主人公和他的伙伴在一個葬禮上演奏。前景是死者的祭壇,后景是兩根大煙囪,是工業化時代的象征。這個場景非常反諷,既是一個老人的葬禮,又是大工業時代,以及工人階級喪失了主人翁地位的一曲挽歌。這個調子有一點感傷、懷舊,但很快就轉了。后面導演是用了一種調侃、詼諧的調子來展開一個原本沉重的題材。換個人來拍這部電影,可能會用所謂批判現實主義的手法,要么聲色俱厲,影視視頻制作要么哭天搶地,但張導用一種溫情的、柔和、幽默的調子來處理。我很欣賞這種創作態度:面對困境,我們一時找不到解決辦法、出路,怎么辦?這時候,就該用一種樂觀、健康、積極的態度去干預現實、剖析生活。盡管它什么也改變不了,卻能給人傳達一種信念皇甫:這部影片我更愿意把它稱為一種浪漫的、感悟三生三世十里桃花,詩意的現實主義。影片里有比較詩意的東西,比如說他們偷琴,被警察給逮了,然后影片